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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通之謀

蒯通說韩信与刘项鼎足而立,三分天下,此败亡之策也。假如韩信听蒯通之言,天下会纷扰多几年,但终仍会归刘氏,而韩信还可能早死几年。概当时形势,汉军如败,不过退入关中;如再败,还可退入汉中,即再败,还可退入蜀中。其势如打不死之小强。一旦汉军败退关中,项,韩必大打出手,第一个倒下的,很可能是韩信。齐地无战略纵深,一败即不可收拾。再者韩军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韩信没有自己一个坚固的基本班底(刘邦始终有沛县的一帮老兄弟)。助韩信破龙且,平田齐的曹参,灌婴辈很难说会跟着韩反汉。韩信是将兵奇才,每大胜后,其精兵都会被刘邦调走,他仍能以残兵,新兵再胜。但唯此,他始终未能建立起自己的一套班底。韩军的战斗力,某种程度上是建立在韩信百战百胜的战神威信上,其将士会对他的任何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这样的军队非常经不起失败,一旦失败,信心崩塌,就不可收拾。某种程度上,项羽也有同样问题,但韩信可能比项羽更经不起失败。再者,韩信于齐,燕,赵,俱为客,很难说他怎么能跟以得士著称(田横五百壮士)的田氏豪族勾兑。

还有就是不要夸大了韩信的军事成就。韩信渡蒲阪,下安邑,虜魏王,破代兵,禽夏說閼與,出井陘,破赵,传缴定燕,东破齐,濰水破龙且,南下城阳,最后与高祖会师核下。从地图上看就是顺时针画了一个大半圆,可以说是打下了大半个中国。但不要忘记,同一时期,高祖与项王主力在中原(滎陽成皋与彭城,也就是今天河北徐州,与河南开封郑州之间)反复拉锯,其间,高祖还曾出武关,”出軍宛葉閒“,可谓转战千里,艰苦卓绝。若没有高祖死死拖住项王主力,韩信不可能有如此顺利的战绩。

所以如刘项韩三强相争,韩极可能是第一个失败身死的。韩信当时还算清醒,拒绝了蒯通。然而蒯通之謀终究在韩信心里埋了一根刺,终其一生,这根刺如附骨之疽,他最终还是压制不住,死在这上面。所以“太史公曰:甚矣蒯通之謀,亂齊驕淮陰,其卒亡此兩人!“(《田儋列傳》)

义人廣武君

廣武君者,义人也。

时韩信东下井陘擊趙,陳餘聚兵井陘口迎战。廣武君李左車,深通“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的险峻地利,献策以“深溝高壘,堅營勿與戰“,然后以奇兵断其粮道的破韩之策,惜乎陳餘有腐儒气,“常稱義兵不用詐謀奇計”,不用其谋。“韓信使人閒視,知其不用,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以背水列阵大破赵军。“信乃令軍中毋殺廣武君,有能生得者購千金。於是有縛廣武君而致戲下者,信乃解其縛,東鄉坐,西鄉對,師事之“。

韩信数以”欲北攻燕,東伐齊”问计于廣武君。廣武君多番推辞后,劝韩信“莫如案甲休兵,鎮趙撫其孤,百里之內,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其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使諠言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策,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想廣武君之意,也是为燕赵百姓,免一场刀兵之祸也。

之后,这个廣武君就彻底消失了,历史上再无踪影。以韩信思贤之渴,他必是自己坚决求去。义哉廣武君,不论是献策陈余以拒韩兵,还是献策韩信以平燕,均是为保一方百姓,非为一己之名利。义哉廣武君。

夜晚的潜水艇

豆瓣2020的读书榜,这本《夜晚的潜水艇》赫然居首,于是找来看看。发现是出奇的冲淡,比如这一段

“黄昏时我总爱在寺门外的石阶上坐着,看天一点一点黑下来。想到“苍然暮色,自远而至,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这些字句像多年前埋下的伏笔,从初中课本上,或唐代的永州,一直等到此时此地,突然涌现。山下的村庄,在天黑前后,异常安静。直到天黑透,路灯亮了,才又听见小孩的嘶喊声。本培说,这村里有个说法,说是人不能在外面看着天慢慢变黑,否则小孩不会念书,大人没心思干活。我记起小时候似乎也听奶奶说过类似的话。山区里,古时山路阻隔,往往两村之间,口音风俗都有所差异,但毕竟同在一县,相似处还是较多。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呢?天黑透了却不忌讳,小孩一样玩耍,大人出来乘凉。忌讳的是由黄昏转入黑夜的那一小会。也许那时辰阴阳未定,野外有什么鬼魅出没?我想象在黄昏和黑夜的边界,有一条极窄的缝隙,另一个世界的阴风从那里刮过来。坐了几个黄昏,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有一种消沉的力量,一种广大的消沉,在黄昏时来。在那个时刻,事物的意义在飘散。在一点一点黑下来的天空中,什么都显得无关紧要。你先是有点慌,然后释然,然后你就不存在了。那种感受,没有亲身体验,实在难于形容。如果你在山野中,在暮色四合时凝望过一棵树,足够长久地凝望一棵树,直到你和它一并消融在黑暗中,成为夜的一部分——这种体验,经过多次,你就会无可挽回地成为一个古怪的人。对什么都心不在焉,游离于现实之外。本地有个说法,叫心野掉了。心野掉了就念不进书,就没心思干活,就只适合日复一日地坐在野地里发呆,在黄昏和夜晚的缝隙中一次又一次地消融。你就很难再回到真实的人世间,捡起上进心,努力去做一个世俗的成功者了。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在山野中,在天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刻,一切都无关紧要。知道了就没法再不知道。”

2020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肥宅之年,人们被迫把生活的节奏都慢下来了。这一慢,难道就“叫心野掉了。心野掉了就念不进书,就没心思干活”了?呵呵。

陶令不知何处去 桃花源里可耕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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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中国工业革命

今年初,在加拿大Abraham Lake的Aurum Lodge,由于暴风雪,气温降至零下30度,游客全都取消行程,懵懂无知仍坚持行程的我成了整个Lodge里唯一的住客。每晚在壁炉旁与老板夫妇把酒闲聊。这对德裔夫妇无儿无女,独自经营这家有几十个床位的Lodge几十年了。他们说在过去几年里,他们的客人中有一半是中国人。我大为吃惊,这个不通水电,Internet都靠卫星的边远地方如何会有这么多中国人来?问他们是否有针对中国人做什么市场推广。他们说完全没有,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中国客人来。

二月初,由于疫情,从广州途径日本回美国。在日本时电视上就说旅游业者们一片哀号,因为中国游客一下全没有了,而统计数字表明,中国游客占了日本旅游市场的一半份额。我一下明白了,中国人敢情隐隐然占了全球旅游市场的一半。

在中国之前,全球跨过工业革命门槛,进入中等收入国家的人口大概有十来亿,而中国的加入,赫然使这个人口数翻了一番。这一历史性事件,其影响之巨大,不论正面还是负面,可能都是出乎人们意料的。今年的疫情,假如是起源于一非洲小国,可能就不会如此迅速的全球蔓延。

在全球195个国家中,能跨过工业革命门槛的是少数。中国以这样的人口规模,一举跨过门槛,其背后的原因令全世界的很多经济学家困惑。文一的这本《伟大的中国工业革命》,就是试图给出他的解释。

本书的基本观点是,工业革命并不是简单的科学技术的突破就能带来的,它其实是一个市场成长发育的过程,而这个成长发育的过程中,文一强调的是国家在其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国家的作用有一些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提供秩序。在一个出门运货需要请镖师,镖局是一门大生意的社会里,市场显然发育艰难。作者首先简单回顾了英美等工业革命先驱国家的历史,指出其中国家领导的决定性作用。比如显然是国营企业与国家军队混合的东印度公司,在英国全球开拓贸易市场中的绝对地位。翻过的另一本书《Empire of Cotton》对此有很好的参照。

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也就是市场发育的初期,当时的国家体制在其中的许多方面都发挥了非常微妙的作用。而很多这些作用并非出自有目的的设计,而是颇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而我们这一辈正好是其中亲历者,勾起不少回忆。

比如说市场发育初期的一大难点是社会商业信用的基本建立。前工业社会,生产者与消费者是合一的,农产品和简单手工业品都是在十来二十里范围内通过墟市自产自销,并不需要太多的社会商业信用。工业品市场的发育要求生产者与消费者分离,产品要在全国市场销售,这个起步的商业信用如何建立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可能还记得1980年代,很多的私营企业都挂靠国营的企事业单位,重要的合同可能还需要一个红头公章,这里隐含的其实就是一个借用国家信用来迅速建立基本的社会商业信用的过程。

又如企业起步,发展资金的来源,文一书中提到那些后来取得巨大成功的乡镇企业,其起步阶段往往都得到农村供销合作社的借贷或投资资金的支持。又比如商业人才的培养,那些成功的乡镇企业家基本上都是当年的村支书一类的角色,换言之,几十年的集体化为乡村准备了一批有高度组织能力的人才。

这里农村供销合作社的作用,真令我有一种历史吊诡的感觉,值得聊聊。事情起源于1953年陈云提出的粮食统购统销。粮食统购统销这一政策的历史影响其实远超一般想象。正是因为粮食统购统销的巨大成功,令当时陈云为首的高层把之推广到几乎所有农产品及工业原材料。其结果就是国家实现了对主要农产品及工业原材料的专买专卖,从而基本消灭了市场。而农村供销合作社正是这一政策的产物及有力的执行工具。这一政策带来的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就是,它极大推动了后来民营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想想那些原材料市场及产成品市场均被国家控制的民营资本家,除了敲锣打鼓地要求,欢迎国有化的社会主义改造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路吗?而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超乎寻常的顺利,大大提高了当时党内上下对跨越新民主主义进程,加快社会主义建设的乐观情绪,这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大跃进,进而文革等等一系列的历史事件。回头来看,是否有一种巨风起于青萍之末的感觉。

一个为消灭市场而生的东西,却在后来起了促进市场发育的作用。最近习李均高调重提农村供销合作社的作用,于是海外媒体又是一片“倒退”,“重回公有制”之类的惊呼,完全不看后面具体的政策, 这恐怕也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维定式。过去二三十年,由于集体化协作方面缺少了抓手,在很多水利设施,土壤改良方面是真正有倒退的(华北平原不少土地由于水利设施的失修而返碱等)。供销合作社可以是一个抓手,对科技兴农,深化农产品市场发育都可能有帮助。只是要警惕不要生出日本农协那样横跨政经,人人均知其害,却无可奈何的庞然怪物。

中国改革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乡镇企业,又是一个完全出乎当政者意料的事物。记得很多年前,在读《许家屯回忆录》时,就记得他提到,在文革后期的苏南地区,乡镇企业就已经非常发达(文革后期,许主政江苏)。其实毛在文革中的《五七指示》就提到:”农民以农为主(包括林、牧、副、渔),也要兼学军事、政治、文化,在有条件的时候也要由集体办些小工厂,也要批判资产阶级。“ 当然,在当时“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环境下,这些乡镇企业最多只能自产自销,不可能拓展出更大的市场。

由此可以看到,中共建国的头三十年里,疾风暴雨的社会主义改造,扫荡了千年之下中国固有的乡村组织结构。在经济,文化等方面都有惊人的破坏。但同时,客观上又为后来的工业化,市场发育扫清了道路。试想一下,一个外商要来村里征地投资办厂,他是要和100多家农户逐个谈判,还是与一个村支书谈判来得容易呢?答案不言而喻,其实各级政府官员,村支书,村民,及外商之间,是一个大大的正和博弈,所有的博弈方都受益,假如官员或村支书又还有那么一点小贪腐,事情就进展得更顺利了。而这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在中国大地上千万次重复的故事。

而这些我们可能觉得理所当然的故事,却完全可能有另外版本的结局。印度Tata汽车在印度Singur 征地建厂就是一个著名案例,当地各级政府及民众都欢迎这个投资项目,但Tata汽车与当地农户的征地谈判却旷日持久,政府甚至通过法令要求一旦80%的农户接受征地价格,剩余的20%要强制接受,却最终酿成民变,最终Tata被迫撤销投资案,成了一个 Eminent Domain 方面所有博弈方都蒙受巨额损失的经典案例。

中国改开的市场发育其实也是一个农民逐渐提高收入,能成为工业品消费者的过程,而其起步阶段,主要靠三来一补等加工出口贸易,赚取第一桶金,而这又集中于纺织业。几乎所有国家的工业革命,其起步都有赖于纺织业。文一书中对此有很好的阐释,其中提到工业革命前的欧洲,普通人一生也没有几件衣服,人死后衣服不会随便烧掉埋掉,而会再用,这也是导致中世纪黑死病快速蔓延的原因。即便现在,在一些广东客家人的传统中,先人离世,儿孙辈要分存一些衣物,认为那是有福荫的。这大概也是从前状况的折射。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也对箱包的来料加工进出口贸易有一些第一手的接触,其时大大小小的来料加工厂已从深圳,中山;到东莞,顺德,一路向佛山,广州蔓延。当时大家当然的想法是这趋势会继续向粤北发展,于是有人开始到人和,从化等地开厂。但有趣的是这个趋势并未发生,直到今天,广州以北都没有大规模的工业。反而是这些厂一下就跳到江浙,西安等地。而且,后来真正能成规模,发展壮大的都是以内销市场为主,不再是加工出口的厂家。到今天在A股上市的制造业企业大部分都是以国内市场为主,这确实是国内市场成长发育的印证。

去年夏天曾小游内蒙古。听说了有人把当地野生的沙枣,制成饮料,在拼多多上售卖,成了网红产品。当时就想,假如你认同像拼多多这样完全下沉的市场平台,会成为未来社会不可少的基础设施的话,那么现在任何价格的拼多多都可以无脑买入。从那时到今天,短短一年多,拼多多股价已经翻了4倍。

本届政府的一大目标是脱贫工程。其实我倒不太关心哪些是否百分百脱贫的数字。我更关心这个脱贫工程的一些具体措施,比如村村通路,村村通电,村村无线网络覆盖等,只要这些做到了,就会对中国社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中国目前已经是全球第一大消费品市场,但在市场的深度和广度上,它仍在不断发育。比如在内蒙,所过村镇的土墙上到处都是老凤祥的广告,令我惊讶。所谓市场,讲究的就是物流,信息流与资金流,而中国在这些方面都有独步之处,比如竞相下沉的电商平台,便捷的网上支付等。而物流方面更是世界独步,据说只要10块人民币,一般小包裹,国内任何两地间都可以隔日到达。

国外市场方面,一带一路成败未知,但方向肯定正确,基本上路修到哪里,港口修到哪里,中国的商品洪流也就会冲到哪里。对非洲的长线投资,引起西方的惊呼,看来也就必有正确之处。从市场角度看,某种意义上,中国的将来在非洲。

文一的这本书,虽然未必同意他所有的观点,比如把过去三十年成功的经验简单推理到未来十年,二十年会成功,至少这逻辑链条并不清晰。但它至少勾起我不少过往经历的回忆,值得一读。

之之之

《左传-文公七年》

穆伯如莒蒞盟,且為仲逆,及鄢陵,登城見之,美,自為娶之,仲請攻之,公將許之,叔仲惠伯諫曰,臣聞之,兵作於內為亂,於外為寇,寇猶及人,亂自及也,今臣作亂,而君不禁,以啟寇讎,若之何,公止之,惠伯成之,使仲舍之,公孫敖反之,復為兄弟如初,從之。

这是一个颇为狗血的故事。主角穆伯(公孫敖)是庆父子(就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庆父),也是后来孔子时期三桓中的孟孙氏的先祖。穆伯是文公即位以来主政的卿,鲁国的国际外交几乎都由他主持。他去莒国出差,随便为其兄弟襄仲迎娶已订婚的莒女。谁知穆伯一见莒女,就为其美貌倾倒,直接就据为己有了。襄仲当然不干了,向文公请求攻打穆伯,文公准备答应。叔仲惠伯赶紧出来做和事佬,最后是要两家都不要莒女,要襄仲退婚,穆伯送还莒女。“復為兄弟如初“云云。

左公大概是笔下玩出兴致来,通篇的之之之,令人莞尔。

谁知狗血故事还未结束,过了一年,”穆伯如周弔喪,不至,以幣奔莒,從已氏焉。”  他竟携公款私逃,抛家弃国,跑到莒国找他的情人去了。穆伯后来还有各种作,最后死在齐国,其归丧又是国际纠纷。

但穆伯与莒女生的两个儿子却非常知礼,最后都死于卫国战事。

誅少正卯

《孔子家语》载

孔子為魯司寇,攝行相事,。。。於是朝政七日而誅亂政大夫少正卯,戮之於兩觀之下,尸於朝三日。子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或者為失乎?」孔子曰:「居!吾語女以其故。天下有大惡者五,而竊盜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處足以掫徒成黨,其談說足以飾襃瑩眾,其強禦足以返是獨立;此乃人之姦雄者也,不可以不除。夫殷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正,周公誅管蔡,太公誅華士,管仲誅付乙,子產誅史何,凡此七子皆異世而同誅者,以七子異世而同惡,故不可赦也。《》云:『憂心悄悄,慍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憂矣。」

这太恐怖了。倒不是说“戮之於兩觀之下,尸於朝三日。“的残酷恐怖,而在于其定罪的理由太恐怖,仅仅因为所谓”心逆而險“,”行辟而堅“,”言偽而辯“,”記醜而博“,”順非而澤“这一类的理由就可以杀人???

后世中国的知识阶层,或所谓”士大夫“们大概最痛恨的就是文字狱了,而孔老夫子这里简直就是以思想定罪。什么是”心逆而險”?我说你“心逆而險“就可以把你定罪杀头,这也太恐怖了吧。

所以后世的”士“们,不论是否尊儒,几乎都一致否定孔圣人曾做个这样恐怖的事情。”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还是让它不存在的好。

龙头凤尾

勉强睇完馬家辉的《龙头凤尾》,失望。想睇呢部小說一係因為佢係用粵語写的,二係因為有關早期香港黑社會。前幾年有部用上海方言寫嘅《繁花》大紅大紫, 相比之下馬家輝呢部《龍頭鳳尾》就差得遠囉。 马嘅文字功力仲係有問題。小说的主角是黑社会社团龙头“南爷”。 故事的主线是这位南爷的基情,其他英國佬,日本仔蘿蔔头, 青紅幫,杜月笙,黑社會都係背景而已。 照计社团龙头,尤其是初创社团的龙头呢份工绝对应该是高挑战的,但你淨係睇到南爷成日掛住佢个鬼佬情人,都唔知南爷點样成为南爷,點做南爷的。

馬家輝嘅講故事能力也有问题,整部小說引不起人的閱讀快感,对主人公冇咩共情投入,对主人公的命運就好似佢自己嘅一個口頭禪一樣 –“是鳩但啦”。

馬还要写续集,据说有“金盘洗撚”的劲爆桥段,希望佢能夠寫得好睇啲。

建丰二年——新中国乌有史

这是陈冠中的架空小说,设想中国国民党在第二次国共内战中胜出,1949年至1979年间中国在国民党治下的另一个可能的发展情况。“建丰”是蒋经国的表字。

也许是看过他的《盛世》,有点期望过高,坦白说有点失望。陈基本上就是把国民党在台湾的历程平移过来,经济上非常成功,中国提前近三十年达到今天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地位;政治上则继续保守,一党独裁专政。除此之外,再无发见。但既然开了这个脑洞,应该有很多不同历史路径选择的有趣探讨,比如说,陈对国民党的温和土改大唱赞歌,但我倒觉得,整个土改,不论是TG的暴力土改,还是GMD的温和土改,整个土改,在国家现代化进程中是否必要? 是否真有效果? 只要想想,不论是暴力还是温和的土改,其实都是对私有财产及契约精神的粗暴践踏, 而尊重私有财产,尊重契约精神正是现代化进程的重要标志。今天中国又到了土地制度改革的关键时刻,梳理一下历史路径选择的逻辑,真有必要。又比如,没有了TG暴力消灭中国乡村的士绅阶层,中国千年的乡村底层结构,在国家现代化进程中会如何演变,士绅阶层又会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这些都是很有趣的话题。 再比如,如果中国提前三十年成为第二大经济体,那对世界格局的变化一定影响巨大,而世界格局的变化又一定会反过来影响中国的进程。

总之,我是觉得陈浪费了一个巨好的脑洞。

另外,如果说它是小说,它又基本没有塑造什么立得住的人物,除了下半部的麦师奶及麦阿斗勉强可以算两个外。

陆铿回忆与忏悔录

知道陆,自然是因为他“丧邦”。但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跌宕的经历。翻翻这本回忆录,可以看到一些历史的细节还是挺有意思的,摘两条。

陆二战时曾作为驻欧洲战地记者,跟随美军坦克进入柏林,原途所见德国已被战争破坏得满目疮痍,而且饥荒蔓延,许多德国妇女为面包出卖身体。他们不禁感慨做什么都不能做亡国奴。但所遇到的德国人,没有一个对希特勒流露痛恨情绪,这令陆等困惑。 其实这也好理解,希特勒就是他们选出来的,他们自作自受,吃着民粹的苦果罢了。

1946年,国共在马歇尔调处下,曾非常接近达成协议,最后只因苏北的区域行政问题而谈判破裂。近年TG的档案也证明,当时连老毛都认为和平可期,准备到南京当官了。 令人感慨老蒋为一苏北,丢了整个大陆。

爱因斯坦的文笔

真想不到爱因斯坦有绝好的文笔。以下摘自爱翁给Queen Elisabeth of Belgium的信,时Elisabeth正逢丧夫之痛。

And yet, as always, the springtime sun brings forth new life, and we may rejoice because of this new life and contribute to its unfolding; and Mozart remains as beautiful and tender as he always was and always will be.  There is, after all, something eternal that lies beyond the hand of fate and of all human delusions.  And such eternals lie closer to an older person than to a younger one oscillating between fear and hope.  For us, there remains the privilege of experiencing beauty and truth in their purest forms.

抄一段孔庆东

抄一段孔庆东

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儿子了,因为我看到他越来越懂事了。身为人父,而没有儿子可打,有时未免无聊。深夜想起一次因为儿子顶撞奶奶而打儿 子时,儿子悲愤地看着我,我心早软了,但仍然坚持虎着脸,否则前功尽弃也。父爱的难于体会,就因为这是一种羞于表露的情感。母亲一天到晚对孩子亲亲拍拍, 哄得孩子都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而父亲藏在不苟言笑的表情甚至是打骂中的那份厚爱,有多少人子能够察知呢? (
当我们父子严肃紧张地对峙时,我虎着脸,心里说:“你小子牛气什么?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谁最爱你么?连你的母亲也不知道,是我,是这个每年打你七八次的父亲,一边读博士,一边亲手给你洗过六千块尿布!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为你臭小子一个人,这么干过。”

老孔是同龄人啊,深有同感焉。

再抄一段吧

一个飘雪的下午,我忽然兴起,去动物园看老虎。老虎大都被关在屋里了,只有一头少年虎还在外面趴着。雪慢慢地落着,动物园里几乎没有游客,只有我跟老虎久久对视着。

那老虎脊梁上和脑门上,积了一片白雪。我寻了根比较长的湿木棍,伸进栏杆捅它的前爪。老虎随便一个翻腕,把木棍压在掌底,我就拉不动了。

我对老虎说:我是你的粉丝,对你没有恶意,是跟你逗着玩哪。

老虎说:去你的,别打扰我作诗,我正构思《雪天出猎》呢。日暮苍山远,俺娘去吃人。雪中闻犬吠,举首月西沉。你说写得好不好?

我说,好,好,快把棍子还我,我回家还能烧火呢。你也回去跟你妈一块吃人去吧。

老虎说:我没吃过人,我刚上小学就被你们抓到这儿来了,我想回家。

我说,好,等我长大了,我把你们都放回家,我要让天下的动物都自由地生活,谁他妈的也不许限制别人!

好一个“俺娘去吃人”, 显然得了一些“无需放屁”的真传。

把孔庆东与陶杰对看,是挺有意思的事。二人虽然土炮洋枪不着调, 但说来孔固然是不忘本的红领巾少年,陶也未尝没有香港左派中学的出身(香港还颇有些文化人是左派中学出身,如黄秋生。看他与姜文在《太阳依旧升起》中的合作,可依稀辨其渊源)。

如要吹毛求疵,孔有点病于“贫”,京油贫嘴之贫;陶则有时伤于“酸”,伦敦奶茶放久变味了的酸。

梁文道

读了几本梁文道:《常识》,《我执》,《读者》。不错。有学养,又能通达,书即可读。至于文字,平实就好。

读书好

梁文道说,“读书好,起码读着读着不知老之将至。” 读书固好,但是否能不知老之将至,不知。读书为娱乐,大概也是颇为内省的娱乐。“常怀千岁忧”者大概没有少读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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